家族·企业 | 传承167年，这个北欧家族办公室的秘诀是什么

来源：家办新智点（ID：foinsight）

我们是一家总部位于挪威的单一家族办公室，以“可持续发展”作为核心投资决策理念，帮助家族长期发展，并穿越周期。

几年前，我刚加入该家办时，第一次听到这一理念其实挺困惑的，因为觉得这一理念与实操决策相距甚远。过去，我一直认为赛道和回报率是最大的决策依据。比如，看一个定位中国市场的消费品牌投资项目，最关键的考量因素包括：一是赛道容量和竞争格局，二是企业收入、利润率和增长性，三是内部股东机构和团队，而产品对环境的直接或间接伤害、工人的工作环境并不是核心考量因素。

但是，这几年，我慢慢体会到了“可持续投资理念”对家族办公室长期发展的重要性。家族办公室最重要的任务是财富的长期稳定增长，而非追求快速的财富收益，毕竟高收益意味着高风险。另外，从社会整体角度上讲，北欧也已经过了快速创富和独角兽企业爆发的时代。二战之后，面对全球战后重建，许多北欧企业获得了第一波创富的机会，获得了快速超常规的发展；后来，得益于通信和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许多北欧企业获得了第二波创富的机会。如今，北欧社会很难再快速诞生巨头公司，相反，一些小而美的科技公司仍层出不穷。

在我们看来，任何企业获得经济效益，都不能以牺牲社会效益和损坏环境为代价。所以，我们家办的IC投决会上，否决一个企业的关键原因很可能是工人的工作环境不符合ESG的长期理念，且暂时很难做出大幅改善，尽管这个因素在企业的财务报表上并不会有任何体现。

值得一提的是，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不仅仅是投资决策的依据，还是家族办公室管理人员和被投企业长期遵循的理念。

我们在投资时，并不过于注重短期利益。比如，我们投过许多公司，并陪跑这些公司长达10-20余年。再比如，每年我们家办会对员工的工作环境进行评估，看工作环境是否有伤害员工身心发展。最初，我对此举并不理解，因为我个人希望业务越多越好，强度越大越好，但工作是场马拉松，短时间内跑得快并不意味着能够长远。

反观国内的高净值人群，大部分为制造业创富的企业家、全球贸易的企业家和互联网公司创始人或高管。过去，他们得益于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有过太多的成功经验，所以许多人在进行资产配置时风格较为激进，对底层资产了解较少，过于追求回报率而不考虑底层资产的可持续发展能力。许多国内高净值家庭，并没有专门成立一个家族基金，因此在做投资决策时很容易产生偏差。所以，对中国高净值人群而言，了解可持续性发展的资产配置理念非常有必要。

除此之外，在我们看来，只有社会大环境良好，我们企业和家族才有长期地生存空间和养分。所以，我们积极承担社会责任，持续做慈善事业，如和当地高中合作设立鼓励国际性人才的奖学金，和当地中心医院合作设立癌症研究基金，每年给医院优秀的项目颁发研究经费，不做广告地赞助当地足球队等。

迄今为止，我们家族的主业已经发展了166年时间，这也得益于家族主业与家族基金的风险隔离与相伴互补。

其实，在历史上，大部分北欧实业公司都遭受过下行周期的折磨，甚至濒临破产。这时，外部独立运营的家族基金便可以成为拯救实业的“白衣骑士”，帮助主业渡过难关。许多家族基金都会配置40%-60%的二级市场投资，目的就是保证充足的流动性，以备不时之需。

比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过后，我们家族主业国际航运业务经历过一段非常痛苦的过程，波罗的海指数从一万多点断崖式跌到几百点，很多银行不得不相继退出航运融资业务。但正是由于家族主业与家族基金早已分隔开了，因此在最危急之际，家族基金能够短时间内从二级市场调集了巨量资金，帮助主业渡过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目前，许多国内的高净值人群，在家族主业和家族财富的隔离方面，做得并不到位。很多国内企业家喜欢All In实业，行情好的时候基于过去成功经验继续扩大规模，忽视了资产合理配置和抗风险能力。在我看来，国内的高净值人群，可以借鉴一下欧洲家族办公室的做法：

第一，从法律层面进行分割；

第二，家族主业和家族基金，应该由两个独立的管理团队进行管理；

第三，家族基金在进行资产配置时，应尽量避开主业的领域；

第四，家族基金要在二级市场要有较多的配置，以此保证流动性，才能在必要时对主业进行资金上的支持；

第五，家族基金应当与主业有相同重要的地位，主业不要轻易进行大规模扩张，及时将利润从主业流向家族基金。

大部分的北欧家族，实业和家族基金是完全隔离的，实业一般会设立自己的战略投资部，家族基金也设有专门的投资团队。两者投资方向和类型各不相同，核心目的是为了降低风险。

在投资方向上，我们一直聚焦在绿色科技、数字化和智慧城市等领域。北欧家办在进行大类资产配置时，一级、二级、不动产等各板块的配置比例基本不会有特别大的调整，并不会因二级市场火热就增加份额，也不会一级市场周期太长而减少配额。尽管这种做法可能会让家办错过一些强周期的机会，但也能帮助家族避免踩雷，平稳渡过弱周期。

我印象很深的一个例子是，我们家办刚进入中国市场时，在上海有拿到地产投资的机会，当时我个人觉得上海地产是非常稳定的资产配置方向，但经过测算，租售IRR最高为2%，有些甚至是负值。最终这个项目被否决了，核心原因是该项目不符合可持续投资的理念，租售比很低，只是期待房地产资产的增值，属于短期的投机行为，而我们奉行的理念是不做投机。

再举个例子，过去10年，不管是否存在所谓的“风口”，我们家办都遵循可持续发展理念，将清洁技术和无人替代视作我们最重要都投资领域。比如，十年前全球第一条纯LNG推进的船舶、全球第一条纯电推进的船舶、全球第一条氢燃料电池推进的船舶，都是我们订造的。最近，我们刚刚投资了一家无人机电网巡检公司，因为挪威大量的电网横跨斯堪的纳维亚山脉，巡检难度、工作量和危险性都很大，因而一家绿色科技来改善工作人员工作环境，并提高工作效率的公司，是值得鼓励和推广的。

此外，我们还在中国设立了Office，专注于中国和北欧赛道的投资。

据我所知，很少有北欧家族办公室在中国设立Office，最有名的是瑞典瓦伦堡家族于20多年前设立了中国Office，其中国区负责人为蔡崇信。时过境迁，中国已经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无论是资本、技术还是应用市场，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我们长期看好中国的投资机会。

为什么我们专注于中国和北欧赛道？因为这是和我们强相关且有赋能机会的赛道。过去，北欧是强技术创新但弱市场的局面，如今北欧在新能源应用领域成为全球重要市场之一，蔚来、BYD、小鹏、红旗等新能源出海第一站都选择了挪威；过去，中国是制造业输出和大终端市场的局面，如今是全球强技术创新中心。

2019年，我们实业集团旗下的巴士公司便开始逐步在中国采购新能源电动巴士，同时在北欧投资新能源工程服务公司，用于对接中国新能源产品在北欧的落地；我们投资的14家北欧公司中已有4家进入中国市场，我们会提供全方位的赋能。同时，我们还在积极探索中国到北欧潜在出海企业的投资机会。

如何做直投

在全球一级市场投资方面，过去我们主要以母基金形式运作，做了许多GP的LP。

2019年开始，我们的家族主业和家族基金都拿出了一定的份额进行直投，但两者投资方向和阶段并不同，主业的CVC更偏向于成长期投资，家族基金则以早期投资为主，没有硬性营收标准，但企业内外部的可持续发展是我们尽调中最看中的因素之一。

其实，家族办公室做直投，一般不会配置太高的比例，因为和大型基金相比，家族办公室无论是架构、人员配比还是资金总量，都存在不少劣势。

但为什么北欧家办还要做一级市场的直投呢？并不是因为投GP的周期长、回报率不高，而是有其一定的自发性和环境土壤。在日常工作中，我们常会直接触达一些项目，对一些项目和团队比较了解，又由于我们是家族办公室，没有投资期和退出期的限制，能够更长久地陪伴被投企业的成长，于是受到了一些企业的欢迎。因此，直投便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直投项目方面，我们更喜欢技术创新而非单纯商业模式创新的项目，更喜欢自我造血盈利而非烧钱上市退出的项目。核心原因并非是挪威二级市场流动性差，而是可持续发展的企业才是值得长久投资的标的，企业良性发展的重要性远大于短期爆发式发展。我们一直认为，做一级市场直投，理性、常识性的底层逻辑极为重要，而那些短暂高回报的追热点式投资，很可能未来会结出苦涩的果实。

比如，我们曾经想投资亚洲一家企业，但最终被否决掉了，核心原因是我们在尽调过程中发现工厂中工人的工作环境和安全没有达标，且大环境因素较难改变，企业无法做到长期可持续发展。

如何管理人才

北欧的家族办公室往往以公司性质在运营。

家族成员在董事会负责整体的战略决策，对已确定战略后的日常运营参与较少，职业经理人团队通常由5-10人构成，家族成员很少否定管理层团队做出的决策，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战略规划，关注员工的身心发展，尊重职业经理人团队的专业意见。

另外，家办的董事会越来越专业化。专家董事成员在董事会中所占比例越来越高，公司决策通常会经过董事会民主的讨论和辩论，找出公认最佳方案，而非大股东一言堂，只有极少数的重大事情需要股东使用最后的话语权。这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家办通过实践看到专家董事给企业带来的利益远远超过非股东董事利益不一致带来的弊端。如今，由于科技发展极快，市场变化也极快，专家能提供跨领域交叉性的知识面，更换董事会成员能够跟上时代的快速变化，而不受限于股东自身知识面和年龄带来的某些局限。

在家族办公室工作，通常由几个人的团队管理着几十亿的资产，这对职业经理人是巨大的挑战。职业经理人需要有更广的知识结构、商业网络，同时保持和家族一致的核心理念。对一个家族办公室而言，人员素质和稳定性至关重要。特别是一级市场的直投机会，投资能否成功往往取决于家族基金职业经理人的执行力和学习力。

其实，家族办公室的可持续发展理念，除去‘不作恶’、‘不追热’、‘投资未来’、‘团队本身就是财富’之外，最核心的就是用常识和底层逻辑做投资，平衡团队资产配置能力和目标，不追求“暴富”，与世界和谐共同成长。